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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是……”
李晓月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吞吞吐吐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你可真是胆大啊。”
朱涛在石城是什么身份地位，李晓月最是清楚。虽然名义上是父亲李龙国的搭档，但他强势的作风一直将父亲死死压在二把手的位置，甚至有时候就连二把手都算不上。
李晓月的印象中，朱涛对父亲的态度就是那种你不找我麻烦，我们相安无事，你若给我使绊子我就让你滚蛋。
而且李晓月在报社这种单位更能接触到一些寻常老百姓接触不到的事情，包括举报的，投诉的，甚至要扬言上京城告御状的，她都见过。而这些人举报的对象，无一不是朱涛一系人马。
李晓月还记得一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有个村民被村长强占了宅基地，苦诉无门后准备坐班车去京城告御状。这个消息被石城公安局的何军局长知道以后，何军立刻以扰乱滋事罪逮捕了那个村民，关押数日后交到了村子里。
这事李晓月知道，但她也无能为力，直到后来有一条碰巧路过那个村子，她就想采访那个村民，得到一些新闻素材。可是不料，李晓月走进村子后才得知那个村民被公安局放出来后就精神不正常了，似乎身体还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没过多久就自己跳河了。
这件事在李晓月的印象中相当深刻，也极为震撼，过去了这么久都无法释怀。可想而知，以朱涛为首的这伙人是多么的无法无天。
李晓月反应过来后，担忧地看着王国华问道：“你做这个事之前，有没有想过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王国华无谓一笑，淡淡道：“我是警察，他是贼，我抓他天经地义！”
李晓月有些无语，她不明白王国华到底是天真还是鲁莽，父亲这些年里一直在想着怎么改变石城的政治环境，可无奈朱涛不仅在本地根深树茂，就是在京城那边，也有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关照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晓月记得有次父亲跟她说过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月月，想不想换个城市生活？”
李晓月当时不明白父亲在石城干得好好的，为什么想去别的城市，但后来她就明白了，父亲在朱涛的阴影下，度日如年。
“你的勇气我很佩服。”李晓月摇摇头，凝重地劝道：“不过，我希望你还是谨慎一点，把你的想法和将要采取的行动及时上报，听听上面领导的态度。”
李晓月这句话是推心置腹，真把王国华当自己人了。
王国华面不改色，心里却是被小小地震动了一下，看得出来，李晓月是真为了自己好。
“是啊，我也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所以这就是我今天要跟你父亲汇报工作，听听他的意见的原因。”
王国华笑着安慰了句，其实他今天要找李龙国请示，而是想要李龙国给出具体的行动指示。王国华相信如果要对付朱涛，李龙国这个低调蛰伏在石城很多年的人最有发言权。
“你还是别问了，问了也是不同意。”
李晓月摇摇头，“我父亲那人我知道，他除非是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不会轻易表露自己态度的。”
这不就是你父亲的独到之处吗？在石城这种政治环境下，他还能坚持这么久，足以说明能力了。
王国华并没有直说，他不喜欢参与别人的私事，更别说是劝人家女儿多理解父亲的无趣之事了。
“该怎么做，李书记会有想法的。”
王国华随口说了一句，一直观察四周的目光突然放倒了刚走进门的一个男人身上，随即站起身迎了过去。
李龙国来了。
王国华无论到什么地方，都会下意识地留意着四周的环境和人员，几乎已经养成习惯了。
如果让李晓月知道，肯定会取笑一声职业病。
“李书记。”
王国华走到李龙国身前，略带歉意地说道：“让您跑这么远的路……”
“没事，女儿要请我吃饭，我岂能有不来之理？”
李龙国摆摆手，笑道：“今天我们是私下聚餐，我都没有带人过来，你不用这么严肃。”
“是，李书记。”王国华应了声。
“你啊。”李龙国笑眯眯地看了王国华一眼，随即走向还在餐桌旁的李晓月。
“爸，您来了。”
李晓月随意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您坐吧，刚才的饭菜都让王国华吃了个精光，我再给你点几个你爱吃的菜吧。”
李龙国看着对面的座位，一脸的郁闷。
这是怎么了，连爸爸坐在身边都不行了？
“李书记，坐。”王国华将李龙国搀扶着坐下，随即回到自己座位上，笑眯眯地问道：“李书记，您想吃什么菜系？今天这顿我请客。”
“看来是你发工资了？你那几个工资够我们父女吃一顿的吗？”
李龙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借此发泄着心中的闷气。
女大不中留，总要嫁人的。
李龙国早就想通了这件事，可现在眼看着李晓月对自己跟王国华的区别对待，他还是无法做到平静。
“够，不够也得够。”
王国华把菜单递向李龙国，笑道：“李书记您随便点，一顿饭还吃不穷我。”
“是啊，爸，多点几个大菜，难得他这么大方的要请客，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晓月露出一丝坏笑，撺掇父亲，并且没好气地瞪了王国华一眼，显然是抱怨王国华还欠她几顿饭都没还呢。
王国华明白李晓月的心思，却也不好说什么，转过目光只当没听懂。
“算了吧，给我盛饭米饭，我就这些菜就行了。”
李龙国指了指桌上被王国华吃剩下的饭菜，随口道。
王国华见李龙国态度坚决，也便不再多说，给他盛了一碗米饭递过去。
李龙国接过米饭，低头大口吃了起来，脸庞一点嫌弃的神色都没有。
“爸，你吃慢点，别跟王国华学，别噎着了。”李晓月提醒了一声，突然间感觉父亲跟王国华吃饭的姿势很像，都不会细嚼慢咽，只会不停地往自己嘴中扒拉米饭。
李龙国此刻也没有了跟女儿开玩笑的心思，随便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对着王国华说道：“国华，我听晓月说你想找我汇报工作，是不是这个案子又出现状况了？”
实际上现在的李龙国，比王国华还要担心这件案子。朱涛不好对付，而且又要顾及石城政府的公信力，还得稍微压制一下，不能让这个案子牵扯太广，要是能在朱涛这里结案就好了。
李龙国心里微微有些苦涩，他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石城如今的局面由来已久，一时间不可能完全消除这个案子带来的巨大影响，李龙国不想石城还没有趋于平静，又引来京城方面的压力。
能在最快的时间里逮捕朱涛就好了，这是李龙国和王国华不约而同的想法。
“状况没有，只是现在到了逮捕朱涛的时候。”王国华也是面色凝重，看着李龙国诚恳地问道：“李书记，对于这件事，你是什么想法？”
除了敬语，王国华跟李龙国说话还是比较直接。
“我能有什么想法？当然是第一时间先控制住朱涛，不能让这个事件再蔓延了。”
李龙国自然不在意王国华的语气，沉声道：“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也不知道该从哪方面进行接下来的行动。朱涛这个人太敏感了，我真是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
王国华赞同的点了点头，别看自己这边现在几乎把所有的嫌疑人都突破了，也交代了过去十几年间跟朱涛之间的勾当，但王国华敢肯定，如果刘援朝这些人知道朱涛安然无恙，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悔供。
“李书记，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必须控制朱涛了。”王国华想了想，换了个方向问道：“您跟朱涛一起从事了好多年，肯定知道朱涛这个人的弱点吧？”
“弱点？他除了贪婪和狂妄，剩下的都是优点。”李龙国不忿的说道：“但这两件在他眼里，也许也是优点。”
“爸，你就帮帮国华嘛。”李晓月见气氛有些沉闷，于是站起来走到李龙国身边坐下，伸手挽着李龙国的手臂撒娇道：“你要是再不管王国华，我估计很有可能你们会陷入被动，到那时就不好办了。”
王国华默默的点了点头，认可李晓月的判断，今天不管如何，一定要将朱涛控制起来。
李龙国无奈的瞪了女儿一眼，正要开口时，王国华却低喝一声：“安静点，不要发出声音。”
“啊？国华，怎么了？”李龙国不解的问道。
王国华目光看向门口，几个染着怪异发色的年轻人就走进了餐厅，四下张望一圈，看到李龙国后大步走了过来。
“来者不善！”
王国华站起身，嘱咐了离家父女一句后，转身迎向那几个把手塞带进口袋，似乎随时都准备动手的不速之客，冷笑反问。
“朱涛终于忍不住了吗？哼，我倒是有点好奇，这次的目标是我还是李书记?”
王国华若无其事的问道。
“你小子是主要目标，但能碰到李龙国书记，我们兄弟可是赚大了。”
为首的黄毛得意大笑起来，手里却没闲着，示意动手。
顿时，黄毛和另外几个年轻人从怀里掏出手枪，对准了王国华和李龙国。
“枪！他们怎么会有枪？”
李晓月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护在了李龙国身前，呵斥道：“你们知道枪口对着的是谁吗？我劝你们快放下枪，投降！否则后果……”
“闭嘴！”
另一个年轻人一脸的不耐烦，持枪对准了李晓月：“你个小娘皮搞不清现在的状况吗？让我们主动投降，门都没有。”
李晓月果然生气了，正要呵斥对方，却被王国华拦了下来。
王国华指了指身前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冷声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王国华，不好意思了，你不死，我们石城就恢复不了原来的气氛。”
黄毛阴声一笑，然后挥手道：“所以，你就安心上路吧。”
随即，几个年轻人的手枪发出打开保险的声音，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催命咒音一样，遮天蔽日地笼罩住了王国华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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